立羽

“跟着你是因为你在发光啊。”
啰嗦且拖,一条咸鱼。

[双花]花漠(上)

架空,迷之背景,老王存在感很高

简直是我习惯性爆字数的铁证……


0.

那个人到访的时候是深夜。外面下着很大的雨,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沾湿,甚至还有股干燥炎热的沙石气息从他身上的每一寸弥散出来。他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在所有警卫的眼皮子底下,径直走向那个营地中心画着漫天星尘的帐篷,撩开门帘走进去。

“我要你帮我一个忙,”他直截了当,“钱没有,但是我可以带你找到你要找的地方。”

帐篷主人本在埋头翻阅一本厚书,闻言淡淡抬起头,睁大眼,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。

来人好像松了口气。“真的是你,”他说,“魔术师,王杰希。”

王杰希起身:“这么说,还有真的不是我的?”

“是,但他们在我面前没法装,只有你能看得见我。”

“我能看见你,而且,我还认识你。”王杰希翻过一页纸,把一片蝶翼当做书签夹进书页,合上书本站起来。

“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?孙哲平前辈。”

他做了个请的手势,为了看书方便而挽起的袖口滑落几寸,正好盖住他手腕上的图案。孙哲平也没客气,走到沙发边上坐下,沙发很软,很难想象这种地方的扎营帐篷里会有这么好的居住环境。他没问王杰希怎么会认识他,这不重要,能帮忙就够了。

“帮我找个人。”他看着王杰希给他倒水,补了句:“不用那个。”

王杰希放下杯子,转头看着孙哲平,还有他坐着的,一点凹陷都没有的沙发。

“不好意思,”他笑,“习惯了。”

1.

“没事的我都习惯了!”青年大大咧咧甩了甩头,发梢的水滴往下落。他头发留得有点长,在脑袋后边随意绑成一束,跟着他的动作摇啊摇的。不知是不是屋檐的深泥土色将光线错染,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一点红。

“哎呀这孩子,这哪能习惯呢!”失手把浇花水壶掉下楼的大婶亲热地扯着马尾青年的手,不知从哪掏出条毛巾把他糊一脸,头发也揉成个鸟窝。“来来来佳乐给婶婶看看,砸这么一下疼不疼?哟喂我的老天爷啊……”

张佳乐有点想跑。他被个塑料水壶砸一下真不疼,这会儿听着唠叨却觉得脑袋嗡嗡作响。前一天晚上没睡好,做了个挺奇怪的梦,刚醒来的时候觉得好像是真的似的,现在都忘没了,似乎是有个家伙劝他离开这儿赶紧回家。

梦里他应该是把对方轰走了……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啊,他生在这屯儿上长在这村子里,还是吃百家饭长到现在的孤儿,整条街的阿叔阿婆都认识他关心他,都是他家人。他懂得报恩,虽然这地方几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,没什么大事儿他能帮,但平日里挑个水种个菜他都还算拿手,碰上了准帮一把。村里中老年人都习惯把他当孩子看,他都二十五六了,还是成天被拉着去各家吃饭,就算他现在得回家,乡亲们也都爱隔三差五给他送东西。就这,还说这里不是他家?拉倒吧他没那么好骗。

他想得出神,没注意到大婶的眼神越来越担忧。大婶一拍脑袋:“不会被我给砸傻了吧!哎哟喂多好的大小伙子哟……”

“哎哟喂东婶……”张佳乐不知不觉被带进了这个中年妇女句式:“我真没事!晚上回来跟您唠吧,我现在得去给水妞上课呢!”

他哪会不知道,东婶这么拽着他压根不是因为怕砸伤了他——没准那水壶还是她故意丢下来的。她这么样,只不过为了拉自己说说话罢了。

“好好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!”东婶喜笑颜开。“佳乐你可得记得啊!”

“记得记得,一定记得!”张佳乐挥手道别,转过头来却叹了口气。

这里是沙漠里头,一望过去黄沙漫天,唯一的活人气儿就是几缕纤弱的炊烟,弥散在傍晚的长河落日里。村子里头的青壮年几乎都出去讨生活了,留下一村子的老弱妇孺。说是一村子其实也没多少人,零零落落的散落在各处,挺多老屋子都是空的。

刚才的东婶,丈夫儿子走了几年都没回来,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。等会要见的水妞才12岁,刚认识的时候抱着自己大腿不放一个劲儿喊哥哥,她爷爷在边上抽着烟袋叹气,望着一边墙上的照片。老人眼眸浑浊,孩子目光清明。他们孤单地守着这祖辈的村子,望着村口的那条黄沙路。

许多人从那离开了,许多人都没有从那回来。


张佳乐早些年也出过村,上了几年学,回来的那天刚进村口,边上锄地的大伯发出惊呼,丢下农具就跑回村子里,大喊着“大家快出来啊佳乐回来了”。不一会儿村口挤了好多人——张佳乐第一次发现原来村里的人都聚在一起是那么的多——他们都是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。领他回来的孙哲平耸耸肩,看着他说:“我说什么来着?已经很久没有过了。”

张佳乐出去这几年学了些东西,还天赋异禀地学会了绘画,加之性格好长得也好,一回来就成了村里小姑娘们的头号偶像。

“我长大了要跟张佳乐哥哥结婚!”水妞抱着饭碗,昂首挺胸,自信满满。

张佳乐一口菜汤喷到了旁边孙哲平的身上。孙哲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扯过张纸给他擦嘴。

瞥一眼张佳乐满脸“你看什么看快给老子解围啊”的表情,孙哲平单手把水妞从她站着的小板凳上拎下来,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。

“不行。”

水妞忿忿:“为什么!我爷爷都同意了!”

孙哲平理所当然道:“但是我不同意。”

说着他把张佳乐一把揽过来,没理张佳乐的扑腾——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也扑腾不出什么玩意,看看水妞,又看看他,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

张佳乐目瞪口呆。

水妞倒不怵,把饭碗往桌上用力一拍,叉着腰大喝一声:“坏人!那我就把张佳乐哥哥抢过来!”说着挑衅地瞪一眼孙哲平,又含情脉脉地看一眼张佳乐,拍了拍棉裤上的灰一溜烟跑了。

估计是去跟爷爷告状了。

孙哲平噗一声笑出来。

张佳乐看样子刚反应过来,一巴掌拍到孙哲平背上,怒道:“孙哲平你在小姑娘面前发什么神经啊!”

对方无辜地摊了摊手:“她要跟你结婚,所以我生气了啊。”

张佳乐无语:“就一小姑娘你跟她较什么劲……”

孙哲平转过来把他马尾扯散,又把他头发揉成个鸟窝。

“就跟她较劲,谁我都较劲。”他说。


要说起孙哲平这个人,张佳乐只能像个说书先生那样摇头晃脑,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,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……他至今没想通那时候他们俩怎么搞上的。

认识得倒是挺老套。他两年前回村那会儿在沙漠里头迷路了,跟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,醒来的时候边上蹲着个人,留着平刺头穿着白背心,鼓出来的肌肉晒得黝黑。他吓得惨叫一声蹦起来往外跑,跑了两步嗷一声摔了。

来人都被他气笑了:“你跑什么?”

张佳乐被晒得虚脱,但喊声倒是气势挺足:“我怕你抢劫!”

对方不屑:“你觉得你有什么能让我抢的。”

张佳乐一想,也是。何况如果对方真想干坏事,他也不像是能跑掉的样子。

于是他心一横,眼一闭:“哥们你能给我带个路么?”

孙哲平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张佳乐心急火燎地喊:“别那么无情啊大兄弟!你看这茫茫大漠我们相遇也是缘分……”

“还不跟上?”对方不耐烦地打断。

“不是,”张佳乐哭笑不得,“壮士我脚崴了……”

孙哲平:“……”

他走过去,张佳乐见他气势汹汹以为他要杀人灭口,两眼一翻放弃挣扎,心里悲愤地想现在人怎么那么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。孙哲平把他粗暴地拽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念叨着上帝,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对方给背背上了。

“你抓稳。”孙哲平说。

“啊……啊?哦。”张佳乐手忙脚乱。

上了路发现他俩居然是一路人,都是要回到那个名为百花的名不副实的村落,惊诧之余也让张佳乐心里生出了些同乡情感。他趴在孙哲平背上问:“村子什么样啊?”

“很久没人来,他们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。”

“那样啊那就好,我还担心他们不欢迎我呢。”张佳乐长舒口气。

“不会。”孙哲平斩钉截铁。

张佳乐心情不错,都快哼起了小曲儿。“大哥啊……”

“你能不能统一个称呼。”

“我有办法吗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!”张佳乐习惯性一锤,然后才发现自己锤的是孙哲平的胸肌。

还挺有弹性,他又捏了捏。

孙哲平简直想把这人丢下去。“孙哲平。”他自我介绍。

“噢噢噢大孙啊!我叫张佳乐!”张佳乐完全没注意到面前这人有点想揍他一顿。

“像姑娘名字。”孙哲平无情指出。

“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呢!”张佳乐愤怒地在心里给孙哲平狠狠扣了十几分。

要是跟那个时候的张佳乐说,他们以后会成为恋人,他绝对会觉得未来的自己脑子坏了;但现在的张佳乐觉得,他那时候,至少有件事情没想错。

那就是,孙哲平要是想从他这儿抢走什么的话——

他是绝对逃不掉的。


吃过那餐饭以后,水妞明显展开了她的攻势,三天两头跑来给张佳乐送东西,什么露馅的包子没炒熟的豆子……到后来没理由跑了,干脆直接跟张佳乐说自己想学画画,要他教。

张佳乐也是没多想就答应了。在他看来,这也就是小姑娘一时脑热,等再大个几岁估计还能把这段当黑历史,别人一提就炸毛的那种。教小姑娘画个画也不是什么难事,他从此过上了隔两天背着画板往水妞那跑一趟的生活。

“啧啧啧,想泡人家姑娘直说。”孙哲平对此嗤之以鼻。

张佳乐非常不爽:“你跟我一块儿那么久了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?”

被拽过去啃了一口。

张佳乐脸上还粘着点色彩:“你也不怕把颜料给吃了……诶大孙你看看,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奇怪?”

“我怎么知道,”孙哲平随便瞄一眼,“我又没见过真的。”

张佳乐懊恼,往他腿上一趴。

孙哲平不解:“我没见过的东西那小姑娘肯定更没见过,你糊弄糊弄她不就得了那么认真干什么。”

“那可不行!”张佳乐猛的坐起来,反对道:“无论如何细节一定要抠!这是画画的自我修养!”

“你啊就是人太好。”孙哲平翻身起来,把张佳乐画的那些画儿拿过来一张张看。“你去过的地方还不少啊?”

“那是!”张佳乐得意。

他指着那些画给孙哲平介绍:“这是海边,不太出名但是我觉得特别有感觉。这里是我迷路迷进的一个山头,住了一晚上被蚊子叮得哟……不过第二天早上看到日出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!”

他说起自己去过的那些风景,显得特别兴奋,眼睛亮亮的,亮到他整个人都发着光。孙哲平没看画,看着张佳乐。

最好看的在这。他心想。

张佳乐翻到一张,突然跳了起来:“大孙大孙,你看这个地方!”

3.

“这地方真那么邪门?”

他们俩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流沙里。准确的说,孙哲平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,而王杰希虽然有些困难,倒还保持着形象不算狼狈。他心里边庆幸听了孙哲平的建议换了套衣服出来,否则就他在帐篷里穿的那身袍子,这一路过来非得兜进个一两吨沙子不可。

孙哲平觉得这问题很奇怪:“昨晚那大雨你也看到了,在这鬼地方,不邪门的话你下的?”

王杰希:“……是我下的。而且你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我下了个蛋。”

孙哲平:“……”

他没法理解对方这种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幽默,只得转移了话题:“王大师你那么牛逼怎么不会飞啊?”

王杰希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挂上一层沙的靴子。

“微草这次考察……没有申请到足够的经费,”他斟酌着措辞,“我们认为,应该将有限的设备用在更未知的领域。”

“你事先想过你会陷在沙子里?”

“……”王杰希显然不是太想继续这个话题。“你说那地方邪门,是不是和昨天那场雨有关系?”

孙哲平想想:“雨是你下的那就没了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比如在这种地方能种出蔬菜水果。”

“是说,气候环境不应该存在于沙漠?”王杰希猜测。

“不是,”孙哲平一摆手,皱眉,“我想想怎么说。反正在那里边你几乎就是心想事成,除了想出来出不来之外。”

王杰希挥手甩出一道光,砍断沙里钻出的一条蛇。他一边开路,一边惊奇道:“心想事成,还会有人想出来?”

“不是你想的那种。哦对了,除了出不来,也很少有人进去。”

王杰希忽然感觉到了哪里不对,思考了一下,抬头看向孙哲平。后者发现另一人的脚步声停了,回身,问:“怎么不走了?”

“我在想,”王杰希直直地看着孙哲平的眼睛,“想出出不来,那你是怎么回事。”

4.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张佳乐嘟囔。

孙哲平从被子里伸出边胳膊把张佳乐摁回被子去,听声音明显没睡醒:“一大早念什么呢……再睡会儿。”

“唔。”张佳乐乖乖躺了回去,把半张脸埋到孙哲平胸口。没过一会儿他又弹起来:“不是这真不对啊这个!”

“……你到底怎么了?”孙哲平见这是真睡不了了,干脆爬起来问个清楚。

却见张佳乐一脸狐疑地盯着他。

“你干啥?”他被看得莫名其妙,伸手想揉张佳乐脑袋,不想张佳乐刷一下往后挪了一截,背贴着墙继续盯着他。

“你谁?”他问。

“你男人。”孙哲平说。

“还有呢?”张佳乐一脸警惕。

“孙哲平。”

“你来这多久了?”

“我来这?两年多吧。怎么?”

“哦……”张佳乐低下头不说话了,片刻后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倒回床上。这回倒是孙哲平不让他睡了,直接把被子掀起来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
张佳乐开始打呼噜。

“行,”孙哲平没好气地把被子丢回去,“你接着装,我不管你了。”

孙哲平还真就不管他了。张佳乐也是没来由发火,背个画板,连早饭都没看一眼噌噌噌就出去了。他路上想着这都什么事儿啊,一晚上都没睡好,现在还被丢一边不理了。走在路上踢到块小石子差点横着摔出去,好在最终只是一个趔趄绊倒在了路边的菜地里。

还不小心掰断了根黄瓜。

他破罐破摔,悲愤地用衣服擦了擦黄瓜,一边啃着一边继续走。由此他有种不知哪来的预感,这一天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
前一天他傍晚回来和东婶聊天,聊到东婶的丈夫跟儿子,东婶捶胸顿足念叨半天:这两个没良心的哟,留我一个老婆子在这儿喝风吃沙子,他们在城里过着那好生活哟!张佳乐说哎呀婶你别这么想,你咋知道他们俩在城里过得怎么样呢?也许起早贪黑挣钱等着接婶走呢!婶说你别安慰我了我哪会不知道,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过的——!

张佳乐心说不对啊,东婶哪时候出过大漠啊?别说大漠,就村头路口那块石碑她怕是都没踏过去过。

他自己想着,这厢东婶已经抹起了眼泪。张佳乐赶忙凑近去安慰她,那些疑问只得先抛到脑后。

“佳乐啊,”东婶狠揉一下眼,“咱们村这些年,还有良心知道回来的就只有你了。”

“不是还有孙哲平吗?”他本能道。

“他?”东婶好像要说什么,连表情都变了。

“嗯,大孙怎么了?”

东婶明显迟疑了一下:“呃……他啊……他是外乡来的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住下了。佳乐你这孩子,怎么就说人家也是回来的呢?”

她拧一下张佳乐耳朵。

张佳乐一想,的确,一直以来他都默认了孙哲平和他一样是“回来”的,但他偶尔回想起他自己离开前在这村里的事情,虽然相当模糊——孙哲平这个人倒真是连个影子都没存在过。不过他从哪来一点都不重要,是他这个人,就没什么错了。

他自顾自想着,没注意到正看着他的东婶一脸凝重。在张佳乐意识到这不寻常的沉默之前,她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。

“佳乐哟,你可不会再走吧?”

“这说的什么话呀!”张佳乐失笑,赶紧拍着东婶的肩膀承诺:“我不会走的,我还能去哪呀您说?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东婶长出口气。


本来以为这就是一段普通的日常对话,但晚上,他做了个梦。

张佳乐一向睡得很好,用孙哲平的话说,就算半夜有人把他上了他都醒不了。他还因为这句话生过气,问孙哲平是不是真这么干过才那么肯定……这是题外话。总之做梦这事一般和他绝缘,躺下去都是天昏地暗睡到天亮。

所以当他看到那栋反光的摩天大楼的时候,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。旁边都是这样的高楼大厦,像泛着金属光泽的坚硬森林,他走到一扇玻璃门前,打量着那里边的自己。

头发还很短,是那种学生最常留的平头,不长的刘海硬邦邦朝天上竖着,他一时间没认出那是他自己。

脸也带着些稚气,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。身上穿着肥大的蓝白运动服,唯一和现在有些相似的就是背上背着的画板。

很奇怪。也许这地方是他旅游时路过的,所以会非常熟悉,但他没理由以一个小孩儿的形象出现在这——这个年纪他还在村里挑水呢!不止这样,他还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,就像知道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。

……不,他的确知道有什么会发生。拐过这个街口有条巷道,他和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在那约了架。

……哪来的高年级?他不是在村里被养骆驼的乔叔教的那些字词算数吗?他出村上学都是十七八岁的事儿了。

然而没有时间给他接着想了,对面剃了半边黄毛的领头儿已经跳下围墙朝他过来,手里边还攥着个啤酒瓶子。

他不怵打架,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,打起来谁输给谁还真不一定。可打的时间长了,架不住对面人多还带武器,他渐渐落了下风。

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个在做梦了,不过没用,啤酒瓶的碎片扎到他胳膊挺疼,但他完全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。

大孙!他在心里喊。你力气很大的对不对!踹我两脚啊让我起来,赶紧的!

可惜现实中床上的孙哲平应该是没听到他的呐喊。他擦一把嘴边的血,接下个朝他飞来的啤酒瓶,大有跟对面拼命的架势。

……奶奶的,脸肿了,这帮孙子。

他一边骂着一边迎上去,不想半路围墙上跳下来条黑影,穿着白背心剃着光头,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。张佳乐在心里呜呼哀哉天要亡我,不想那个不速之客朝着对面的肋骨就是一角。

张佳乐愣了,缓过神来加入战局,终于把对面打得退却了一波。他终于有空看看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英雄好汉,好汉转过头跟他说:“嘿!看不出你打架打得不错,要不要我们一起来揍他们?”

张佳乐:“啊?”

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:“壮士你哪位,他们打我你出来干什么?”

对面的人噗嗤一下笑了,很爽朗,咧开嘴的样子还挺好看。

“没事儿,”他说,“他们巴不得我出来一起打他们。”

5.

“我?他们巴不得我赶紧滚。”孙哲平冷笑。

“也对,按照前辈的说法,前辈是他们的完美故事中最大的漏洞。可我以为这个出不来是客观上的?”

他们已经走出了流沙区,王杰希的步伐明显轻快了不少。虽然这地方还是东南西北都差不多,有人领路总还是不一样的。

孙哲平抹下鼻尖啐了口唾沫,看样子是挺生自己气。

“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。说真的谁去注意这些啊不是?到这份上也都没区别了。要不是发现张佳乐不对,我估计再过个七八十年都不知道我能出得来。”

他突然又笑了,这回有些自嘲。

“不过我要是没发现那家伙有问题,我也别想出来是吧。你说这好不好笑?这个错一开始是我犯的,现在又给了我这个收拾的机会。就是麻烦你了小王,我要是还活着,肯定要给你们微草送块锦旗。”

“不敢当,”王杰希颔首,“前辈才是应该受到嘉奖的那位。当年出事的时候没有得到应有的荣耀,现在又对微草的研究有那么大帮助……”

“得了你别给我扣那帽子,等会儿成烈士了还。”孙哲平打断他。“整那些玩意儿有啥用,我就希望他赶紧走,就没别的事了。”

他的语气相当不耐烦,但眼神中却有化不去的不舍和悲哀。这个人是不会后悔的,就像现在这样。王杰希不禁想起,在他距现在也有五六年的学生时代,孙哲平还是教科书上的实例,让王杰希印象最深刻的是,几乎所有教辅资料上都给他下了个“简单粗暴,心无旁骛”的定义。他那时候便觉得这位前辈非常值得学习,心中只有敌人并手中狂剑,心无杂念自然天衣无缝。教科书里的人物多少被符号化,他这时候面对真正的孙哲平,觉得这人立体了起来。

“还挺远的,”孙哲平看了眼天,“你闷不闷?”

王杰希笑:“如果不会冒犯的话,想听听前辈想说什么。”

孙哲平朝地上啐了一口。“啧,够鬼的。”他这么说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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